个人随笔

冰雹目击记 发布时间:2012-10-30 浏览次数:1425

 1969年6月,我等在京为中国贸易促进会完成赴阿尔巴尼亚农业展览馆中的油画:《毛主席与五亿农民在一起》和《毛主席视察新农村》。

 7月负责万寿路段地铁车站的“红化小组”(全称为“总后勤部地铁红化小组”)要我为之复制《毛主席视察新农村》一画。当时住后勤学院招待所,历时二月余,其间目击北京四十年来之大冰雹(还经历了弱级地震)。此为江南所罕见,故记之。

 8月29日傍晚,闷热。近七时忽然室外昏黑如夜幕已临(按北京天气,夏季近八时才黑),时已饭后,刚入寓所开灯,忽然风雨交加,其势迅猛,旋闻窗棂有撞击声,若有物突入,愕然惊顾,但见三三两两有物杂暴雨劈窗而来,幸为窗棂和铁纱窗所隔,未得入内,然触处爆碎,左右横飞。初,误以为顽童所为,转念之,楼高四层,且值暴雨,何来顽童若此?因担心飞物渐增,玻璃破碎,就近视之,觉其大似核桃,破空迎面飞来,始疑为雹。

 少倾,暴雨如注,“咣当”一声,迎窗玻璃被击碎,一时不知所措,略一定神但闻上下左右“乒乓”之声大作。至此确信为冰雹。

 情急之下,急速下楼。只见楼梯窗户玻璃多已洞开,窗下全是碎片,冰雹夹杂急雨,将关着的门窗全部击碎。盖因开窗适与冰雹成同一斜角,难于直击,而窗闭则与冰雹成直射角,故玻璃窗无一幸免。转之楼底,门外已成泽国,雨水杂冰雹早已瓢泼入室,且沿阶逐级上升,刹那平过三级,冰雹浮于水面,酷似在锅里翻滚的宁波汤圆,所不同者唯水冷如冰。有老北京言“冰雹大若此者,京地亦四十年所未见”。如此历时半小时余,暴雨才逐渐收敛停息。

 次日清晨,落叶和杂枝满园皆是,有厚达数尺者。庭院杂树上其叶宛若垂丝,像蓖子蓖过一般,残枝败叶随风摇曳。房檐附近,儿童争拾麻雀,有拾得满篮者,盖因麻雀胆小,当雹初击瓦当,群出乱撞,致遭雹毙。

 有云:昨夜灾后解放军遍及所有胡同,拯救遇害者。又云:此次雹灾以宣武区受灾最烈,属中心区,而万寿路一带实为边缘区。大凡雹来若带状,掠过某处则必受其害,像“夏雨夹灰堆”,界线分明。我将信将疑,出门过小桥,观农田受害情况,果如其言。

 事后三五日,因公事过宣武大街,见沿街两行法国梧桐,悉成光杆,犹如严冬之落叶树,树干或树枝上白斑累累,均系遭冰雹击伤后脱皮者。过小菜场见新盖的塑料瓦棚,被打得只剩隔档间的一些残片,有的又像轧过罐头盖后而残留的洋铁皮。

 同事王某言:一年夏季,师生在郊县劳动,曾遭蚕豆般大的冰雹,来势凶猛,着背如中皮弹弓的石子,极痛,而四周又无遮蔽之物,于是均抱头鼠蹿,往回狂奔,比及近渠,忽一人跃入其中以农具顶头,顷刻间男女均仿效之,闻之大家哑然。

 此次冰雹南北斜贯京城,长安街上西起万寿路,东至东单一段均遭雹击。天安门前长安街上的街灯,其大如箩,俱被粉碎,一柱十三只,损失极大,然停灾之夜悉数更换整齐,此事据云系谢副总理亲临制造厂动员,广大员工连夜奋战,至晨复原,如未经雹灾一般。

 向观书中遇雹记,似隔靴抓痒,至此才深切领悟。

 1969年9月